清亮的酒液連成一線長珠，落進高天佑的酒杯裏。

斟酒的綠薇雙手捧杯，將酒杯端給了高天佑。

見高天佑接過，綠薇輕聲笑起。

“二皇子，蔣庶妃讓您去一趟楓香院，說有要事找您商量。”

高天佑端著酒杯的手勢一頓。

楓香院是蔣碧微的院子，今日父皇母妃都在，她讓自己過去做什麽？

“是她讓你過來傳話的？”

高天佑看向那梳著雙髻的侍女，也不知是他今日喝多了，還是看錯了，眼前的婢女，竟然與蔣碧微生的有幾分相像。

“是蔣庶妃讓奴婢過來的。”

綠薇垂首躬身應到，她喬裝扮成侍女過來，這會高祖帝也在，若是被認出那可就麻煩了。

如今酒已經斟了，她還是趕緊下去的好。

高天佑還想再問上一問，那斟酒的婢女，已經放下酒壺遙遙而去。

“百裏姐姐在看什麽？”

高逸順著青司看去，就見一端酒的女子，消失在一眾婢女之間。

青司眉頭一皺，這婢女的身形看上去與蔣碧微好生相像。

青司正想著，竟看著那高天佑持著酒壺走了過來，然後……停在了高漸離面前。

“今日皇叔能來，皇侄很是高興。”

可不是，整個西周有此殊榮的，大約也就是他一人了。

高天佑將一只酒杯放到桌上，緩緩斟滿。

“皇侄知道皇叔不喜喝酒，這杯薄酒只當皇侄一片心意。”

高天佑端著自己的酒杯，將杯裏的酒水一飲而盡。

“天佑皇兒，你皇叔從不沾酒，朕看你這杯酒是敬錯人了。”

“皇兒知道，”高天佑道，“只是其他賓客都有酒釀，皇叔這邊卻有些冷清，故而天佑過來斟酒一杯。”

“你也是有心了。”

高祖帝一聲謂嘆，雖然心意是好的，可惜……

高漸離身為戰神雖然武藝高強，但這酒量卻是極差。

或許，這就是他從來不參加這種場合的原因吧。

“都是小輩胡鬧，皇弟自去將那酒杯放著就好，今日府上的菜色很是不錯，皇弟不妨嘗嘗。”

高祖帝為高漸離開脫的話還未落下，就見高漸離那邊已經拿起了那只酒杯。

高祖帝眼中閃過驚詫，不僅是他，就連德妃都吃驚不小。

高漸離幼時飲酒昏睡一事她是知道的，所以高天佑拿著酒杯過去時，她還以為高天佑會受到訓斥。

可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。

蔣碧微抱著托盤，站在那裏焦急的張望著。

那酒中被下了“纏情”，為了能讓高天佑留在她那裏三日，她還特意加大了藥性。

可是如今那酒卻被高天佑端給了燕王，這怎麽能讓她不擔憂，若是燕王喝了……

雖然一時半會的不會出事，可那藥性若是起了……

精致的白玉杯被高漸離拿在手裏，在手裏來回搖晃著。

他的體質天生不適合飲酒，所以對於酒氣他分外敏感。

可是今日這酒裏，顯然不單單只是酒。

高漸離想將酒杯拿的更近，可是那酒杯還未靠近他，就被一只手給接了過去。

“我師父說，酒會讓人意識昏沈，這於武將來說是致命的，所以他這一生從不飲酒。”

高漸離看看站在那裏一本正經胡扯的青司，抿了整整一天的唇角，終於不自覺的向上翹著。

尤其是那句“我師父”簡直就讓人聽得莫名的順耳。

不過，這酒有問題，雖然青司這話說的他很開心，但這酒還是不能喝。

高漸離剛想開口，卻見青司已經端著那杯酒一飲而盡。

“好在青司不是武將，這酒就讓我這個徒兒代飲了，希望二皇子還有師父不要怪罪。”

“怎麽會。”

高天佑笑到，“此酒能被青司飲下，是它的榮幸。”

若是他當初向著青司求親成功，現在他的王妃應該是青司了吧，只能說造化弄人罷了。

“胡鬧。”

青司手上的酒杯還未放下，就被慍怒的高漸離拉住了手腕。

這還有人在哪，他這是做什麽！

青司抽了兩下自己的手腕，卻掙不脫高漸離的手指。

他的手指緊緊的落在她的手腕上，看上去就像在……把脈？

想到剛才那個好似蔣碧微一樣的身影，青司心裏一跳，這酒……

“坐下。”

高漸離的手指未曾收起，直接拉著青司坐在他的桌岸前。

高漸離這種“強搶民女”一般的姿態，簡直驚呆了一眾賓客。

“你們師徒倒是有趣。”

高祖帝一句意味深長的“師徒”，就為兩人的現況拍定了關系。

“是啊，真沒想到燕王殿下竟然會收徒，想來百裏郡主應是萬眾無一的武學奇才吧。”

“說不得，我們西周也能出一位女將軍那。”

“那真是一件幸事……”

聽著滿堂附和之聲，青司的心可沒隨著這誇獎好上一分。

因為高漸離，握在她手上的手指，沒有挪開半分。

青司壓著聲音道，“可是有人要害你？”

聽著青司竟然率先擔憂自己的安慰，高漸離不覺開心，眉頭反倒越重。

大約是青司喝下酒的時間太短，她的脈搏並沒有什麽異樣。

一般毒藥喝下去，多少會引起脈搏的反應，看來這酒力放的應該不是毒藥。

“你隨我去院判那裏一趟。”

他拿捏不準青司的脈搏，但是院判應該能看出異樣。

“再等一等。”

青司握住高漸離的衣袖，眼睛卻是掃向那個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蔣碧微。

是的，她現在已經可以確定，那個婢女就是蔣碧微。

現在她需要知道的只是，蔣碧微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，又或者毒。

“我出去片刻。”

青司說著就要站起，可是高漸離又怎麽會容許青司再次離開。

“我隨你一起去。”

“也好。”

在不明白自己喝了什麽的情況下，還是有高漸離陪著的好。

青司想著一楞，不知從何時起，高漸離於他來說已經成了“安心”的代名詞。

“你要離開嗎？”見青司起身，高逸連忙道，“可要我送你回去？”

青司笑道，“這酒宴還未結束，我怎麽會離開。”

“只是我方才與師父提起二皇子院中景致很是不錯，他想去看上一看哪。”

青司說著看向一旁的貓兒。

“你在這裏等著，我一會就回來。”

貓兒了然的點點頭，這兩人一看就是準備去做些羞羞的事，他才不要跟過去哪。

“百裏姐姐不必焦急，自去忙你們就好，我這裏有四皇子陪著哪。”

貓兒笑瞇瞇的看向一旁的高逸。

“你說是不是，四皇子？”

如果可以選擇的話，高逸寧願跟著青司，也不願坐在這裏。

可是青司明顯就在拒絕他們的跟隨。

高逸勉強的笑笑，“貓兒交給我就好，青司與皇叔去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事不宜遲，青司當即帶著高漸離離開。

看著高漸離握著青司的手腕越行越遠，高逸悵然的垂下眼去。

他也想那樣陪著青司，陪她去看她喜歡的景致。

不，只要在她身邊，他就擁有這世間最好的風景。

可是現在的他怕是還遠遠不夠吧。

想到青司今日與他說的話，高逸轉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高祖帝。

如果有一天坐在那裏的是他，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做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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